(通讯员 李硕)第一次见到王全胜时,他身上穿着白色的安踏T恤,踏着一双蓝色的凉拖,正乐呵呵地用方言和学生家长交流着孩子暑假沉迷玩手机的问题,身上不见一点校长的架子和包袱,像是田间地头每一个辛勤躬耕的爷叔,带着土地的亲切和平静的味道。

  听到支教团队的采访请求,他有些惊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学校长,没有特别经历,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有啥好采访我的呀。”但当采访人员再次请求后,王全胜思索一番就又答应了下来。

  “我在涡阳县王相小学教了二十五年书,这么多年下来,也确实有几句心里话在心里堆了很久。正好借采访的机会,和你们说说,也是给年轻人的一点借鉴和参考。”说这番话时,王全胜坐在会议室的桌边,双手交握在一起,眼神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慢慢地回忆起自己的教学生涯。

  “离不开家乡的天空和土地,所以选择回到这里”

  王全胜是1968年生人,今年54岁。1986年高中毕业后,他选择成为一名中学教师,在镇上工作。

  八十年代的镇中学有整洁的办公室和教师宿舍,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条件都比村小要好上不少,大多数人入职后就选择一直安稳地干下去。但王全胜在镇中学做了九年老师、送走了三届毕业生后,还是决定回到自己的家乡、自己的母校—王相村小学教书。

  “别人都问我,那镇中学离家也没多远,条件又好,为啥要回到村小教书呢。”提到当年的决定遭来的旁人的不解和疑惑,王全胜笑了笑,用手捋了捋头发。“我说啊,还是离不开家乡的天空和土地,所以选择回到这里。这话也不怕你们年轻人笑话我酸,都是心里话,天天都能踩到熟悉的土地,睡觉都踏实很多。”

  艾青在《我爱这土地》中写,“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对于王全胜来说也是如此,深沉地爱着脚下的土地,即使走出这里,在睡梦里也魂牵梦萦地牵挂着泥土的生机和花的芬芳。

  1997年,王全胜回到自己的母校—王相小学担任老师,主要负责教授数学科目,这一回来,直到今天都没有再离开过。回到熟悉的家乡,王全胜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照顾家庭,他把很多精力用在教育自己的儿子上,后来,儿子成功考上了安徽省内一所不错的大学,毕业后也选择回到家乡的单位工作—儿子同样是王相小学毕业的,父子俩既是师生,也是校友。

  “每次知道有王相小学的毕业生考上了重点高中或者重点大学,我作为校长都由衷地开心。”王全胜说,“有一个王相小学的毕业生,读完初中后,父母就不给他学费了,想让他出去打工。孩子自己不愿意,找我聊了很多次,暑假给饭店刷盘子、送外卖赚学费,最后考上了合工大。能送家乡更多的学生走出去,去看外面的世界,这是我为家乡做贡献的方式。”

  “乡村小学的衰落,是我们目前正在面临的现实难题”

  “你知道山东菏泽,几年前就撤销了乡村小学吗?现在城市化太快了,人都往大城市里去,留在乡村的人越来越少了。”当采访人员聊起王相小学的办学现状,王全胜忧心忡忡地讲,最近三年王相村的人口一直在外流,昔日热闹的校园,现在学生已越来越少。

  据王全胜所说,王相小学于1949年创立,与共和国同岁,一直以来都是方圆几里适龄孩童求学的重要渠道。但随着近些年来城市化进程的加快,王相小学的生源越来越少,学生数量也随之减少。

  2022年的王相小学及其附属小学,共有学生一百五十二人,老师十五名,负责语数英及体育课程的教授,谈起美术、音乐、科学等科目课程设置和科任教师的缺失,王全胜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这是他心中的隐痛。

  “不是我们不想开设美术课(等课程),而是有美术素养的老师太少了呀,人家专职的美术老师,也不愿意报考我们学校的岗位。曾经来过一位教美术的老师,没待多久,就因为我们这里条件简陋辞职,去县里的学校上班了。”

  这是我心里一直的遗憾,王全胜说。镇里的小学配备的资源齐全,学生能进行丰富多样的文艺活动;村小工具稀缺,学生们课余的活动就是互相追逐玩耍。“镇里的小孩,暑假不搞学习,也能去学一些唱歌、素描的兴趣班,我们村里的小孩就没办法,家长给个手机抱着玩,手机、网络这东西,毁人呀!”王全胜连声叹气。

  “王相村已经有三年没有人结婚了,也有好几年没有新生儿降生。我们小学下设的幼儿园,下半年已经找不到新学生了。”王全胜说。这也是无数乡村小学正在面对的现实难题。城市化加快,乡村小学衰落的速度也在加快,这里像是被时代发展落下的角落,是一片只有周围村民知道的自留地。

  “但这个幼儿园和小学,只要我还当一天校长,我就会坚持开下去,给村里的小娃娃们教知识,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责任。”叹了口气后,王全胜仍然目光坚定,炯炯有神。

  “王相小学存在一天,我就会在这里坚守一天”

  在采访的最后,一个四年级的学生突然闯入会议室,围在王全胜身边,喜气洋洋地和他讲自己今天在支教老师的课上学到了什么。对于打断采访进程的小男孩,王全胜没有斥责,而是用慈爱的眼光注视着他,摸了摸头夸“真棒”,然后让一旁的老师把他领出去。

  “我们刚才讲到哪里了?”送走小男孩,王全胜换了个姿势,喝了口搪瓷缸里泡的茶,断了的思绪重又衔接上。

  “你们也看到了,王相小学现在的学生越来越少了,我也还要四年就退休了。我估计着,不过五六年,王相小学这个教学点也会被取消,或者和乡镇里的小学合并成一个大的教学区。害,但只要王相小学存在一天,我就会在这里坚守一天,不能说因为过几年学校可能不在了,现在就开始当甩手掌柜,咱不做那人穷志短的事!”

  采访结束后,王全胜站起身,亲切地询问采访人员这些天的支教情况,还兴致勃勃的和小学教育专业的同学聊起来自己今天开会学习的新教育方法和最近影响很广的课业改革。虽然他焗油后的头发缝仍因操劳泛出白色,但眼中的热情和渴望,仍深深感染了身边每一个人。王全胜的眼神,一如三十六前成为一名教师时一样清澈、坚毅。

  正是有这样真诚、质朴的王全胜们,坚守着乡村教育的最后一公里,为农村孩子插上最初飞翔的翅膀。

  (责任编辑 李小涵)